1515101-13黄湘
第一次遇见他,是在我家门前。那时还是冬天,他穿着一件厚厚的棉衣,满是破洞的牛仔裤,趿着一双白色帆布鞋。不知怎的,“不羁”这个词语顿时浮上我的脑海。不过让我记忆犹新的不是他的着装,而是他手中的橘子。
那时是冬天,寒风凛冽,难得在室外看见行人,特别是手中拿着一个干瘪瘪的丑陋的橘子的行人。
看着他慢悠悠地从我家窗前晃过,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,同时裹紧了自己身上的大棉衣。
老妈雄浑的嗓音突然传入我的耳膜,“小崽子,不吃老娘就倒了,看什么看,有啥好看的,还不滚过来。”
一直等他消失在路的尽头,我才收回自己的目光。
这人,太奇怪了。
雪花不停地飘扬,整个世界银妆素裹,仿佛是要遮掩着什么。
这种天气阻止了我出去玩,可我的内心深处却期待着发生点什么。于是我又无聊地望着窗外。
又是他,不过这次他手里没有拿着橘子,换成了其他的东西。
趁着老妈去邻居家闲聊,我偷偷溜出了房间。
刚出门,冷风扑面,寒意逼人。我裹紧衣服,环顾四周,原来,他在那儿呀。我的嘴角不禁浮出一丝笑容,有好玩的了。
小跑着悄悄地追上了他。猛地拍下他的后背,他诧异地回过头,我的鬼脸便倒映在他眼眸。
“我叫小小,你叫什么?”
“我叫安歌,”
“安歌――安歌,哈哈,你的名字真怪,”我大声嘲笑着他的名字,他只是笑了笑,无奈地看着我,不言语。
笑够了,我便问他家在哪,他指着不远处的一栋小木屋。
那个小木屋很多年前我就想去一探究竟,可是母亲从不准我靠近,而这次我要进入这个禁地。
于是,我饶有兴趣的跟着他到了他家。
小木屋经过岁月的洗礼而变得沧桑,失去了原本光鲜亮丽的外壳,现在是黑漆漆的,呈现出它独特的面貌。不过当你走进木屋里面,兴趣全无,室外的光透过缝隙洒在地面上,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,地上是乱的海洋,顿时我的肚子感到翻江倒海。
他抱歉的对我笑了笑,立刻动手收拾。
我捂着鼻子在屋里随处转悠。
突然一个不知名的生物从某个角落蹿出朝我扑来。我吓得六魂无主,放声尖叫着。不名生物听到我的叫声或许是吓坏了,静止了。第一次我发现自己的叫声有如此神奇的作用。
安歌慌忙跑过来,我连忙躲到安歌的背后,那个生物发出呜呜的声音“刷”的一下又蹿了出来。
趁着微弱的光,我看清了他。如鸟窝一样的头发,身上脏兮兮的,衣服随意搭在身上,鞋子都没穿。
这不就是那个经常在大街上走的疯子吗,怎么在这里?
我开始后悔来安歌家了。
安歌平静地跟我介绍说这是他的父亲,我有点意外。
原来也并不是龙生龙,凤生凤呀。
安歌的父亲用手在地上敲了几下,安歌连忙洗干净手,拿了几个馒头给他。后来安歌在整理屋子时对我说这是他父亲表示饿了的动作。
我没有心情逛游屋子了,动手和安歌一起收拾屋子。
安歌的父亲吃馒头噎住了,安歌倒了杯水给他。他颤巍巍的接着,一不小心,把水都倒在自己身上了。安歌帮他擦了擦衣服上的水,便拜托我照顾一下他父亲,他去搬梯子到楼上拿衣服。
不一会儿,安歌拿来了把木制的梯子,我上前去扶,梯子上的刺扎入了我的手心。
安歌正帮我看手中的刺,老妈一个劲步冲了过来,把安歌往旁边一推,恶狠狠地说“臭小子,离我女儿远点!”安歌和我都被老妈的声音吓了一跳。
老妈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我就往外走,一路上,她沉默不语,只是用力地拉着我的手,我知道,这是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片刻宁静。
果不其然,回家后,老妈喋喋不休训了我足足两个小时,把安歌家的历史对我反复说了三四遍,我耳朵都出茧了,她还没有停止的意思,说着说着,老妈气愤不过,怒气冲冲的说下次再被她看见我跟安歌在一起,就打断我的腿。
我并不想搭理她,安歌的爸爸是疯子又没关系,和谁玩跟这个有关系吗?
趁着老妈转身拿杯子喝水,我对老妈翻了个白眼。
客厅的钟响了,已经8点了,老妈要去做饭了,这才放过了我。我马山逃进了自己的房间。
突然,我家的门被人用力敲着,发出一连串“砰砰砰”急促的声音,老妈诧异地开了门,门外站着那个疯子,疯子面色苍白,神色紧张,着急的对着我妈“哇哇哇”的乱叫着,妈骂了句神经就准备关门,可疯子用手死死地抓住门的边沿。我走到门前看发生了什么,疯子一见到我眼睛就冒光,直盯盯地看着我,手就直拽着我往外走。妈大声地骂着疯子,一边用手紧紧扯住我的衣袖,见到疯子没有放手的迹象,妈不再扯着我的衣袖而是手脚并用地打着疯子,可是疯子只是呜呜的叫唤了几声,继续拽着我往外走,妈急了,急匆匆地跑进厨房,把滚烫的汤往疯子的身上泼,终于把我从疯子的手里抢了过来,拉着我往家的方向狂跑,关上了门。
关门时我回头看见了疯子眼里伤心而绝望的眼神,那时我不知道那隐含的是什么。
不容我多想,妈把我又讲了一通。
疯子在我家门前敲了很久很久,妈一直守着我,不让我开门,并滔滔不绝地对我讲着大道理。那刻,我才发现,这世上的道理怎么那么多。
第二天,我起得很早想偷偷溜出门,去疯子家看看发生了什么。当我正准备出门,妈在客厅的沙发上直勾勾地盯着我,无奈我只能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
那个冬天,我没踏出家门一步。
终于冬去春来,我要回学校读书了,妈才让我出门。
放学回家的路上,我偷偷溜到了安歌的家,却空无一人。叫唤了半天也没人回答,我只好失望而归。
回到家,发现附近的妇人聚在我家聊天。看见我回来了,妈把手中的瓜子朝我伸了伸,我没有理睬她,直往房间走去。
妇人们大声地聊天,仿佛故意想让我听见似的。她们笑着谈论疯子一家人,突然间我听见她们说安歌死了,直到尸体散发出臭味才被人发现,,疯子连自己儿子死了都不知道……
我的大脑一片空白,难怪那晚疯子一直在敲门,连妈泼他热汤都不松开紧拉我的手。
我真傻……
后来,我间或在上学的路上看到过疯子,他不停的用手在敲击着地面,每次碰到他做这个动作我都会把自己身上带的吃的放到他的面前,而他只是麻木地看了我一眼,又继续敲着地面。
直到现在,有时候我的耳边都会突然响起疯子用手敲击地面的声音,“咚咚――咚咚……”